故事的起点,定格在弥漫着旧书卷气息的《史学概论》课堂。讲台上,王兴振老师的身影仿佛与年鉴学派的厚重、兰克史学的严谨融为一体,逻辑缜密,引经据典,字字珠玑。于我——一个心思时常飘向窗外广阔天地的“学渣”而言,那些精深的理论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,模糊而遥远。课堂上的时光飞逝,学期倏忽结束,我本以为,这不过是大学里无数擦肩而过的师生缘分中的寻常一幕,我与王老师的故事,就该随着期末作业的提交而悄然落幕。
然而,命运的安排总在看似必然的轨迹里,埋下偶然的伏笔。
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,我在图书馆漫无目的地翻检。一本泛黄的文集里,一行文字像一道闪电,意外地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:“历史现象真是纷繁复杂。我们看,头等的世家大族杨彪、孔融进人了曹操的翅膀底下,代表世家大族政治利益的袁绍则要求曹操杀掉他们,而曹操反而以‘公义’的名义保全了他们的性命。”这段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。它触及了某种我模模糊糊感受到、却无法言说的历史幽微之处。一个冲动之下,我带着这本书,鼓起平生最大的学术勇气,忐忑地向老师发问。
我语无伦次地表达着我的困惑,也做好了被老师三言两语打发,或者用更晦涩的理论淹没的准备。然而,那天的谈话,早已超越了课堂的边界,更像是一场平等的思想碰撞。我笨拙地表达,他敏锐地捕捉、梳理、点拨,将我那点零星的感悟,连接到更宏阔的历史图景中。我第一次感受到,在那些枯燥的理论背后,历史是如此鲜活,充满了人性的温度与命运的偶然。
那次偶然的发问,像一把钥匙,意外地开启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。更巧的是,这个问题所涉及的魏晋史领域,恰恰是王老师深耕多年的研究方向。我的“撞大运”,撞进了他的“专业核心区”。
从此,我们的联系不再是课堂上单向的传授与接收。王老师开始有意识地引导我阅读相关的文献,分享前沿的研究动态。每一次带着问题去请教,都是一次思维的冒险。他从不直接告诉我答案,而是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,指出可能的路径,鼓励我自己去探索、去求证。他敏锐地发现我逻辑链条上的断裂,也真诚地肯定我偶尔迸发出的、未经雕琢却充满灵气的想法。
这份源自偶然的师生情谊,在一次次思想的交流与碰撞中悄然发酵、升温。不知不觉间,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课堂上严谨的“王老师”,渐渐变成了生活中可以畅所欲言、亦师亦友的“兴振兄”。而我这个曾经的“学渣”,在他耐心而专业的雕琢下,竟也磕磕绊绊地完成了一些连自己都未曾奢望的“成就”——一篇初出茅庐的论文《<三国志>体例编排问题新探》。
当王老师拿着我那份尚显稚嫩却凝聚了心血的论文,眼中流露出的赞许和鼓励,比任何分数都更让我感到珍贵和振奋。他就像一个发现了璞玉的匠人,欣喜于其内在的质地,并愿意倾注心血去打磨。所幸,这点成果得到学院认可,获得学院大创项目立项。
图为历史文化学院2025年大创立项答辩
“兴振兄”不仅点燃了我对知识的热情,更慷慨地为我推开了学术殿堂厚重的大门。他不再仅仅是我的老师,更像一位提携后进的“贤兄”。他带着我这个懵懂的“愚弟”,参加校内各种学术讲座。我像个闯入新世界的孩子,贪婪地吸收着一切。他会在会后耐心地为我解释讨论中的焦点,分析不同学者的观点脉络,让我得以窥见学术高峰的壮丽与攀登的艰辛。
图为历史文化学院“自明而诚”本科生史学论坛
图为与历史学教授陈爽合照
图为与历史学辛德勇合照
回首这段旅程,那些共同埋首书堆的日夜,那些激烈讨论后豁然开朗的瞬间,那些在学术活动现场如饥似渴汲取营养的时刻,都深深烙印在记忆里,散发着温润而持久的光芒。这段情谊,这份成长,厚重得仿佛已相伴多年,让我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。可当我仔细掐算,惊觉从那次偶然的敲门至今,竟然还不到一个春秋!
这短短的一年,却是我青春岁月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。王兴振老师,这位年轻的历史学者,如今的“贤兄”,用他的学识、智慧、耐心和毫无保留的信任,为我点亮了一盏灯,照亮了一条我从未设想过的道路。他让我明白,知识的魅力不在于分数的高低,而在于探索本身带来的狂喜与顿悟;师生关系的真谛,可以是如此平等、真诚、相互成就。在记忆的浩瀚星空中,这段经历无疑是最为璀璨夺目的星辰之一。它不因时间短暂而黯淡,反而因其纯粹、深刻和对我人生的巨大改变而永恒闪耀。迄今为止,我似乎没有任何一张与他的合照,因为合照往往意味着分离,期望这一天,会慢些到来。
图为王兴振老师著作
供稿人:李浩